之前被掀翻的貝殼卷土重來。

夜色裏的地面呈現出一種黛青色，迅速蔓延過來的雪白的貝殼看起來就好像是地上迅速蔓延開來的一盆乳白色的水。黑與白界限分明。

閻清卓拿起手上的刀，看著鬼牙貝殼接近到自己想要的程度，揮刀斬下。刀風直接落在地上，雖說只是陣法幻術，可一刀斬下去跟劈在真正的地面上幾乎沒有什麽差別。亂石飛濺，地上出現了一個刀劈出來裂口。

刀風勁，裂口直接在閻清卓前方不遠處拉開了一條線，隔開了閻清卓和鬼牙貝殼。

閻清卓接著又劈下兩刀，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封閉的三角形的形狀。

而此時鬼牙貝殼已經蔓延上了三角區域，爬動帶動著碎石一路前行。

第四刀的時候，閻清卓直接看準了三角區域的中心，這一刀幾乎用盡了他的全力。內勁差不多耗了個幹凈。效果也十分顯著，第四刀下去的時候。，個三角區域直接因為受不住重壓，以旁邊的刀痕為界，整個三角區域陷落了下去。

明明是幻象，可下面看起來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樣，黑漆漆的。一路猛沖過來的鬼牙貝殼全都紛紛沖進了一個大口子裏。不知道跌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閻清卓雖說一舉讓那些鬼牙貝殼落盡了不知名的地方，可自己也耗損不少。手上原本就是鮮血淋漓的，現在血幾乎已經濡濕了整個刀柄。閻清卓卻好像覺察不到疼似的，站在原地看著那些鬼牙貝殼都落進了黑暗深處。

閻清卓平日裏為人謹慎，這種小玩意兒都是忍忍就過，因為這東西殺傷力不大，但要對付起來卻勞命傷力，不值當。所以剛剛才一直東跑西跑的繞圈子，試圖甩掉它們。這次之所以幹這種虧本的生意，實在是因為眾多的煩心事糾結在一起，被餘小定氣得不輕。

閻清卓提著刀，打量著周圍，他道，“出來。別讓我說第二次。”

小怒方才顯於色。有的人越是怒盛，臉上越是沈靜。閻清卓現在冷著臉，那聲音也聽起來似乎沈靜得很，但眸子底下都是熊熊燃燒地怒火，現在這個樣子，倒是真有幾分像是冷面修羅了。

餘小定藏匿在黑暗處，看著他這個表哥。一動不動地，要不是目光讓他看起來還是個活物，都要以為他是個雕像了。

聽著閻清卓這明顯已經被惹毛了的聲音，餘小定不自覺的心中有幾分心虛——這是他站在閻清卓羽翼下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估計這輩子都改不過來了。

反應過來自己心虛之後，餘小定不自覺地扯了扯嘴角自嘲，心道，我才不出去。

出去了就要和閻清卓正面沖突，他沒有信心能從武力上贏閻清卓。撇開他自己現在這麽個病死鬼的樣子不談，就是他平日裏，也不一定能勝過閻清卓、

正面遭遇對現在的他而言幾乎是沒有勝算的——除非閻清卓手軟。

餘小定按了按自己時時鈍痛的胸膛，想著自己一個時日無多的，還是惜命一點好，自己還是做一個卑鄙小人在暗處看著就挺好的。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看著閻清卓被機關殺死，他只需要不作為地看著就好了，但要是讓他出去與閻清卓正面遭遇，就需要他親自下手了。

打不過已經很慘了，要是自己突然抽了個風，一時心軟，豈不是更加沒有勝算？

畢竟當初在鴛鴦冢，何將楚受傷昏迷的時候，餘小定明明就可以殺了何將楚與白無衣，偏偏他那時就一時心軟，留他們活著，還傻裏傻氣地給他們指路。

這樣的經歷，有一次就夠了。若是那時何將楚死了，說不準梁丘大軍也就不會這麽順利地打開國門一路抵達了升仙城了。自己也不會暴露了身份，落得要在這裏和閻清卓對抗的下場。

餘小定看著閻清卓站在夜色裏，手握著刀，刀尖斜指地面。分明是一個決心已成，要和餘小定來一場生死決鬥的意思。

餘小定不自覺地心想，不知道他這個外表“閻羅”卻總是嘴硬心軟的表哥想清楚了沒有，這場決鬥，是準備以一刀殺了自己結尾，還是以打到自己爬不起來再提溜回去結尾。

不過以餘小定對閻清卓的了解，覺得閻清卓下的決心可能是前者，做出的行動卻極有可能是後者。

他就是這種人。

餘小定幾乎微不可見的笑了笑，自己這是在做什麽黃粱美夢呢，還揣測起別人的意圖來了。

不論閻清卓做如何打算，反正他自己今夜是準備拿下閻清卓的命的。

就在餘小定滿腦子跑著各種不知所謂的想法的時候，閻清卓已經原地安靜等待了半晌，卻沒有等來任何動靜。

閻清卓滿心都是失望。

何將楚第一次告訴他，他懷疑餘小定的時候，閻清卓沒有審問餘小定一個字。直接就把自己的信任交了出去，對著何將楚保證，自己相信自己的表弟沒有任何可疑。

何將楚第二次告訴他他懷疑餘小定的時候，閻清卓幾乎是與何將楚當面翻臉，並且心存的隔閡到現在都還沒有解開。

他知道，何將楚之所以願意坦誠告訴他自己的懷疑，是真心幫他當朋友。而他自己，在餘小定與何將楚之間義無反顧地站在了餘小定這邊。

可餘小定，這個混賬東西就是這麽回應他的信任的！

閻清卓只覺得心中一口氣上不來，這個辜負了自己無條件的信任，躲在暗處給自己設陷阱，卻不敢當面和他來一場決鬥的人，閻清卓現在恨不得一刀把這個兔崽子削成兩半。

閻清卓：“好！你不來找我，我來找你。”

這話入耳惹得餘小定心中一驚，下意識就以為閻清卓發現自己的所在了。整個人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可緊接著，閻清卓提刀就劈向了階梯上的半身雕像。

即使是閻清卓這樣一個外行，也知道陣法要成型，布局一定至關重要。他就不信自己把這陣法裏的東西攪和成一鍋亂粥，這陣法還能繼續維持下去！

餘小定看著閻清卓好似瘋了似的，扔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步步為營小心謹慎，跟個只有四肢卻沒頭腦的傻子似的到處破壞“城樓”的內景。

也不能說是這種做法毫無效果，可這種做法是得不償失，就算真破了陣法逼出了自己，估計閻清卓自己也已經耗損了七八成。

這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得不償失的，非要自己上趕著走黃泉路嗎？

這還……真不是像閻清卓的作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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